第十三章：逃亡（一） (1/2)

一天一夜，逃亡依旧在继续。

帝都派出的追捕者，像是一群扑红眼的猎犬，一刻也不得让他们安生，似乎，只要他们释放出一点血腥味，那些鹰犬就会猛扑上来，把他们吃的骨头都不剩。

“火箭”还在山洞外密集的攒射，黑红色的夜空，滚滚的火云在天际翻涌。黑云红光闪烁，一层又一层，层层汹涌，妖艳而诡异。

四面漆黑，狭窄的甬洞陡斜着上倾，黯淡的天光下，猎猎火光映红了天幕——那么大的火，荥阳郊外的密林，应该全部化成灰烬了吧！

沈洛仰着头，年少的脸上挂着莫名的神色。耳边有呼呼的风声，不大，却足以让整个山洞里的人都听得清晰——那风声，分明是箭矢掠过洞口发出的。

即使父子关系再怎么不和，帝都也没必要派出这么多军队追捕他。下杀无赦敕令的是他的父皇还是那个女人？他空白的那段记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野外逃亡的时间越长，他的记性似乎越不好了，最近这一段时间，他甚至记不起自己父王母后的样子，有时梦中遇到，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，而看不到正脸……

想到这，沈洛微微挪了一下身子，压下脑海泛起的疼痛。

为护卫他逃出，将军薛靖山身受重伤，四十二人的队伍如今也只剩下十三人。敌人什么时候会停止进攻还是个未知数，江下宫铭那边的情况也一无所获，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，都是一件难以预料的事，这个时候，他更不能再给众人添乱了。

承国皇子吸了口气，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以前的事情。脑子静下来了，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……沉闷的气氛，山洞里又湿又潮，到处弥漫着病痛之人的呻吟声。

迟疑一会儿，沈洛忍不住站起身想到外面走一走。

敌人不知何时停止了进攻，耳边的风声小了许多，只剩下风吹林叶的簌簌声，迎面凉风吹拂，山影横斜。

在没有更好的出路前，“守护”成了最好的选择之一！

他忽然想起曾经读到过的一句话，只是，上天逼他，命运逼他，他不曾有过任何奢求，可老天还是吝啬的连一份最简单的平静都不愿给他。

如果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，那么，他唯一剩下的也只有底线了——

“二殿下，薛将军醒了，想要见你。”他已不知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，听到属下的禀报，方才回过神，喃喃：“这就去。”

甫一进入山洞，让他有种重回牢笼的感觉，依旧那么阴冷潮湿，甚至这一刻，他还嗅到了发霉苔藓中掺杂的血腥味。

薛靖山已经醒了，背靠着岩壁，浑身上下像血染过一般，肩膀和腰间的洞口隐隐还能看到血迹渗出。然而，这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无数次的男人，至始至终，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，只是偶然会莫名的笑笑，显得萧瑟又凄凉。

“他们好像已经撤退了，将军怎么不多睡一会儿？”沈洛半蹲着身子，平静的看着薛靖山。

“不了，我睡不着，睡着了也总是做梦，梦到我以前操练士兵的时候……”薛靖山说着，声音忽然小了很多，过了一会儿，才听他叹了口气，用不像他的口吻说道：“今非昔比啊，什么都不一样了……睡着了，不见得会比醒着好，无非是想钻到梦里偷一两刻浮闲光阴罢了。”

承国将军的声音异常沧桑，沈洛看到他嘴角抽了抽，并没有开口问他原因，只陪他沉默着。

“二殿下以后做了君王，一定要做一个明君啊。”逃亡的一路见到太多的家破人亡，妻离子散，即使像承国这样外表昌隆的国家，深究其内部，也是腐朽不堪——官员横征暴敛，欺上瞒下，只图自己享乐而不顾百姓死活。蓦然，承国将军开口，感慨：“老百姓太苦了，他们需要一个人来领导他们……”

薛靖山说着，忽然转过头紧紧盯着承国皇子的眼睛，连日的奔波，他的两只眼睛都深深陷了下去，眸底印有斑斑血丝。沈洛看着，不自觉的低下头，耳边响起薛靖山的声音，像是，“我们都太苦了……二殿下的话，一定会是一个明君的，要比你父王优秀……”

“薛将军！”沈洛出声打断他的话，语气倾颓，“……皇位的话谁愿做谁做，只要那个人能给黎民百姓带去安乐，谁都无所谓，更何况——”承国皇子顿了顿，又道：“不瞒将军，从出生到现在，重之一向无心于社稷，怕是要让将军失望了。”

“这样啊！……”承国将军叹了口气，毫不掩饰自己的惋惜和失望，只是如今这局势，皇位扔给谁都是一个烫手山芋，倒不如不问世事过的痛快一些。“二殿下有如此想法也是好的，皇权帝位，那些东西，实在是太累人了……”

沈洛苦笑一下，淡淡道：“将军理解就好。”

薛靖山点点头，重新靠在岩壁上，目及穹苍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晚风将他染血的鬓发轻轻托起，夜色中，他忽然扬手狠狠捶在自己的胸口。

血从他的战袍下沁出，染红了他的指关。

“薛将军？！”承国皇子惊叫道，不知他为何会有此行动。

“我没事！”咳了口血，薛靖山直起身子，推开沈洛的手，哈哈大笑起来，“是我糊涂，是我糊涂啊！”

“将军何出此言？”承国皇子一怔，脱口而出。

“二殿下之前与臣歃血为盟的那些话想来不过是为了安慰臣罢了，臣糊涂，竟没有看出二殿下真正的意图。”薛靖山缓了口气，笑容僵在脸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