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四回：怀疑 (1/3)

「卢生在打坐中，进入到一种玄妙的状态，他的神识仿佛飞出了肉身，在世间游荡，来去随风。/p

隐约间，他看到一个穿着破旧青衫的书生，坐在一口红泥小炉旁，炉上的小石锅内煮着东西，凑近一瞧，原来是一把黄粱小米，此时已咕嘟咕嘟冒起小泡，像是要熟了。/p

他抬头仔细打量那书生，见他眉清目秀，一只手撑着脑袋，鼾声轻微，正闭着眼睛打盹儿，可不正是自己？！/p

忽地，书生的眼皮动了动，像是要睁开。/p

卢生大惊，周遭的景物却忽然起了变化，不断扭曲，他像是被一股力量拉扯着，拖出了画面之外。/p

待睁开眼，发现自己正好端端地坐在青云观内，哪有什么红泥小炉？哪有什么小石锅？又哪里有什么青衫书生？/p

卢生困惑了。/p

那时，他尚是凡人一个，寒窗苦读数十载，一朝进京赶考。/p

某天在路边捡到一口锅，想着拿回去正好可以煮粥吃。在驿管投宿时，他将小锅清洗干净，舀了一瓢清水、投一把粟米进去，静静等候粥熟。不想中途打了个瞌睡，便来到此方世界，一晃眼，已有数十年。/p

如今再忆起前尘，却是恍然如梦。/p

卢生是谁，他又是谁？/p

这一切似梦又似幻，究竟是他梦见了卢生，变做凡人书生，在人世间泅渡挣扎；还是书生梦见了他，成了如今修道的卢生，在梦中恣意快活？/p

黄粱一梦，是否会有醒来的一刻？/p

这些年来，求仙、问道，难道只是幻梦一场，梦醒即销。/p

梦里渐觉身非我，是耶，非耶，恍恍都迷蝶与周。」【注①】/p

……/p

再翻页，便见底扉上写着:「第二卷完」。/p

泠涯将书合上，抬头望了眼窗外，已是申时。/p

他想着那句“渐觉身非我，都迷蝶与周”，沉默不语。/p

这本书是他让小童子特意去沧月城买来的，几年前从沐昭手里没收来第一卷，当时为着她不认真修炼偷看话本的事，还训斥了她一顿。后来偶然间随手翻看，发现这书颇有意趣，多是些奇思妙想与新奇见解，还有一些作者的人生体悟及对求仙一道的看法，便一路追看至今。/p

一卷看完，还特意差人去买了第二卷。/p

想起沐昭，他轻笑一声，这书中主人公卢生的性格，与那小人倒颇有几分相像。/p

书中一回写到，卢生误入深山，在湖边看到一条被锁链锁住的白蛟。那白蛟已快要化形，修成真龙，却在紧要关头被高等级修士用阵法困住。卢生使用法宝隐去身形，将那白蛟偷偷放走，友人问他:“那蛟浑身是宝，尤其是内丹，吃了便抵得上千年的修炼，你如何舍得放走它？”/p

卢生笑笑:“人想修炼成仙，蛟想修炼成龙，若是他人为着自己修炼，将你的金丹挖出来，你做何想？上天有好生之德，人若没有悲悯心，成仙做什么？不如去成魔。”/p

看到此节时，泠涯忍不住想到沐昭。/p

他想着，若叫沐昭遇见一条被锁住的蛟龙，那小人儿只怕也会同卢生一般，做出相同的选择罢。/p

有次他去沐昭小院抽查功课，听到她与厨房辛娘的女儿闲谈，辛娘女儿问她为何不跟红绡结契，这样就不怕红绡跑掉了。/p

那小鬼道:“红绡是我的朋友，它愿意待在我身旁，我便养着它。若它有天想回归山林，我也便放了它。”/p

当时红绡还未化形，好几次偷偷跑进山林里玩个好几天才回来，故而她人有此问。/p

很多修士都会饲养灵宠，通常都要与灵宠缔结契约，一旦灵宠背叛主人，便会遭受反噬，若主人遭遇致命打击，灵宠也会跟着遭殃。他自认见识广阔，却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，将一只动物当做朋友的。/p

还有如意。沐昭似乎压根不将身外之物放在心上，给她，她便欢欢喜喜收着，像个小财奴一般宝贝着，一天数一遍；不给，她亦不强求。/p

如意作为地精，若她利用得当，富可敌国亦不在话下，她却仿佛压根没有那样的心思，整天带着他玩，像看护一个小弟弟般。/p

泠涯回忆起这些，心想着，难怪那小鬼爱看这本书，大概是在话本里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罢。又想，这些高深的感悟与观点，那么一个小人儿，能看懂麽？/p

他起身将书放回书架，准备去剑坪练剑。/p

自打修为停滞，他便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剑道的提升和教养小徒弟之上。只是到了如今，已快十年，却仍是没有半点突破心魔屏障的头绪。/p

就在此时，至乐在外头敲门，恭敬道:“真君，玄斌真君的徒儿骆灵前来拜见。”/p

“带她到正厅，我稍后便来。”/p

“是。”/p

骆灵站在正厅内，依然如同踩在云上，脚下软绵绵，脑子晕乎乎，满心像浸在蜜糖里。/p

她在来的路上遇见了萧然，那冰块似的萧师兄居然主动同她打招呼，拉着她讲了好些话。先是问她最近修炼如何，有没有遇到不懂的地方，然后又问她哥哥如何、师父如何……最后怕表现得太明显，还假装问了问沐昭与沐晚。/p

骆灵甜甜蜜蜜地想着:“原来萧然师兄并非看不见自己呢，他的心里，肯定也喜欢着自己！”/p

她想起最近正追看的那本沙雕道友的新书——《冷面师兄娇软师妹》，觉得自己就是那书中的小师妹，马上就要与冷面萧师兄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