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章 午后 (1/2)

“姐姐，这本呢？”/p

“两千两！”/p

“这本比较厚，统共多少？”/p

我才从怀里抽出来，两个小妾涌上前按住我的手，哑声求饶：“姑娘手下留情，我们孤儿寡母，哪有能力偿还……。”/p

素秋上前拍开她们手掌，高声说：“这本素面册子，统共三千八百五十两！”/p

两个小妾满脸泪痕，妖妖娆娆伏在我们脚边，仰着脸，泪眼婆娑：“姑娘们饶命！”/p

“自己的命自己珍惜，再赖着不走，有几本我倒几本。”我当着柳夫人面抖了抖账本，纸张哗啦啦地响，沉迷装死的柳夫人瞬间还魂，咿呀呀叫了几声，像被妖怪附体，几个小妾配合着把柳夫人火速架了出去。/p

荒唐至极，一时不知道要气还是要笑。/p

周姑姑望着大夫人，大夫人只是摇了摇头。/p

看到夫人这个样子，我心里很不是滋味。柳夫人和那群莺莺燕燕一走，大少爷跟着去处事柳老爷后事，柳姨娘怀着孩子，不宜见白事，在院子里哭了几回，由汪嬷嬷劝回去。/p

年氏得意洋洋地带着丫鬟们火速回房。/p

大夫人回屋后，素秋和周姑姑陪着。我收拾着院子，汪嬷嬷去取早饭早茶。一个时辰后，素秋和周姑姑才出来，说大夫人头疼得厉害，滴水没进，要请大夫来看看。/p

一个早上过去，晓翠苑恢复往日的清净。/p

太阳当空，阳光撒在院子里，连空气中的浮尘也照得很清楚。是该好好晒一晒，把那些污秽脏臭通通晒去。/p

“哪只小懒猫在打盹儿啊？”/p

我睁开眼睛看，原来是汪嬷嬷，她老人家放下提篮，坐到我边上，拍了拍大腿，眼里闪着笑意：“来，躺嬷嬷腿上眯会眼，累坏了吧？”/p

汪嬷嬷衣裳上有股淡淡的木香味，每次我靠近她时，总能闻到。这股味道让我想起我的祖母，她的衣裳也有这股味道。我躺在嬷嬷腿上，嗅着木香，心中莫名踏实。/p

“嬷嬷，夫人睡了吗？”/p

“嗯，总算睡了。夫人夸你做的红枣山楂糕很开胃，配粥吃下几块受用得很。”/p

“真的吗？那我明天再给夫人做一碟子。天下的药一样苦，我想给夫人做些甜口的糕点，嬷嬷，夫人喜欢甜的东西吗？”/p

汪嬷嬷捋捋我鬓角的发，微笑道：“夫人不大爱吃甜的，除了一样。”/p

“哪一样？”/p

“芸豆卷。”/p

“我会做！明天就给夫人做！”/p

嬷嬷很开心，揉了揉我的脑袋：“东院里的那位奶奶，指望不上咯。你心里想着夫人，记挂着夫人，夫人真真儿没白疼你。小果儿啊，打小没少吃苦吧？你不用说嬷嬷也知道。不是苦出身的孩子，哪里这样懂得看人脸色，说话做事的分寸捏得一点不差。觉得自己在别人家住着，受了委屈也得往肚子里咽是吧？刚才我还在想，你要是嫁给三少爷，嬷嬷我叉腰给你吼一声‘这是我们三奶奶’，你啊，抱足底气，狠狠地治治那个疯婆娘。”/p

嬷嬷说着，自己红了眼，吸吸鼻子：“大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，打小爱哭。如今在翰林院编书，你说这编书能有多少俸禄？柳老爷的外债要他还非要自己还，那不得剥层皮？今天早上，要是大少爷能为夫人急一回，说个不字，夫人不至于一口气堵在胸膛咽不下。大有豁命的娘在，少有贤孝的儿子，哪一个不是娶了媳妇忘了亲娘。”/p

我沉默良久，不知道该说什么，想想还是开口：“柳夫人毕竟是柳姨娘的娘亲，大少爷在中间两头为难。”/p

“你见过哪个府的夫人像她这样？我说马棚里的疯马比她还强几分。该说话的不吱声，不问问自己的娘怎样，转头跑去孝敬别人。夫人本该是享清福的时候，还要操心儿孙的事。”院里无人，汪嬷嬷说着说着，沉沉叹了口气。/p

我蹭了蹭嬷嬷，握住她满是皱纹的手。/p

“小果儿，嬷嬷问你个事，别怕臊。”/p

“嗯？”/p

“你跟嬷嬷说说，将来想嫁给怎样的人。”/p

我一怔，望着院子光辉灿烂，晒久太阳，在那束温煦的光影里，双眼隐约见到一个模糊而颀长身影，眨眨眼，那影子便不见了。嬷嬷身上的木香真好闻，祖母死后，我已经很久没有闻过这熟悉的味道。/p

一时，心里有了答案：“因果要么不嫁，要嫁就嫁专情的男子，一心一意，一辈子只爱一个人。信守承诺，决不食言。”/p

说话时，我不禁想到爹的样子，他也曾与娘山盟海誓，可是我娘死后没多久，他违背彼此的誓言，娶了李芸琴。/p

“三少爷……。”/p

嬷嬷怎么突然提他，我深吸一口气，如对祖母般诚实：“三少爷很好，可是太好的人逃不过三妻四妾的命运。我不愿意嫁人为妾室。”/p

嬷嬷又喊了声“三少爷”，我立即醒悟，脸上微微发烫。/p

温冲立在廊头，腰上还挂着大内侍卫腰牌，面色沉静，如一汪死水。他的目光随着脚步慢慢移来，浑身散发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。/p

他的步伐稳健，每一下仿佛踩在我的心头肉上。/p

一颗心小鹿乱撞，不知道在慌张什么。可是，现在挖洞已经迟了！/p

秉承关键时刻不能脓包的人生信条，我僵硬地坐起来，视线控制不住地乱摆。然而温冲根本没把我看进眼里，当我是空气，不目斜视，径直走回西厢小院里。/p